中俄边境炒汇繁荣背后:商人街头现金兑换 银行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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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北方边境城市绥芬河市，整座城市被冰雪覆盖得严严实实。在当地的大小市场里，随处可见俄罗斯人，一排排穿着普通但训练有素的“炒汇人员”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一笔笔地摊式的金融交易。卢布和人民币，两个国家的货币不断在这里交易，仅当地最大的市场青云市场，每天的卢布兑换量就接近6000万卢布（约1105万元人民币）。最初，绥芬河以对俄贸易起家，并成为了东三省最大的对俄贸易口岸。每年，绥芬河对俄交易额达到200多亿元人民币。其中，肩背手扛式的民贸占绝大部分。今年12月初，绥芬河市被国务院批复为中国首个卢布试用试点市，那么，此举对绥芬河及持有卢布最多的绥芬河商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当卢布不再是“偷着、藏着”的货币时，当地金融机构又在进行着哪些布局？人民币在俄罗斯是否与卢布在中国有着同样的地位？近日，《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走进绥芬河进行实地调查和采访。

　　在绥芬河，路两旁的商店除了用中文标注外，还需用俄罗斯文字标注，因为这里聚集了大量俄罗斯消费者，几乎所有商店都可用卢布支付。

　　当地出租车司机告诉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他们平时收钱主要以人民币为主，除非遇到了没有人民币的俄罗斯人会收取卢布，但并不是所有的卢布都受欢迎，只有大额面值的卢布才能换上价 （大额的卢布才能换到相应的人民币，小额面值的卢布很少有人要）。

　　记者来到了绥芬河最大的卢布兑换市场—青云市场，从该市场的一位经理那里了解到，20年间，卢布兑换人民币经历了大街地摊到商场柜台的转变。

　　在兑换市场，络绎不绝的中国商人和俄罗斯人纷纷过来换取卢布。《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了解到，因为2008年金融危机后，卢布一直走跌，不少持有卢布的中国人损失较大。

　　民间市场卢布兑换量一天达6000万/

　　在青云市场一楼，摆放着一排桌子，桌后站着卢布兑换人员，市场称为炒汇人员。据了解，炒汇人员一般根据国际牌价确定卢布兑换人民币的汇率，都是通过网上、电视得知汇率变化，然后到市场上进行兑换。炒汇人员经常根据国际上的卢布和美元波动，随时调整汇率。

　　有炒汇人员告诉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他们都愿意收取大额面值的卢布，大额面值的卢布汇率也高，同时也会根据市场的变化随时调整汇率。例如，早上5000面值卢布的汇率是0.1847，到中午时间就降到了0.1846，而1000面值卢布的汇率则是0.1841。

　　“为什么5000卢布汇率突然降了？”记者问。

　　“不是突然降了，比如有人去俄罗斯做生意要用200万卢布，收够了就不要了，我们收完卖不出去就会降低价格。”炒汇人员告诉记者。

　　据了解，炒汇收取卢布的主要来源包括：客户直接收取的卢布、国外客商或打工人员回来带有大量卢布。收来的卢布主要是出售给绥芬河从事外贸及物流业的大客户、进出口公司或去国外旅游的中国人。

　　记者在现场看到，炒汇人员买入和卖出的汇率价格一般都相差1个基点。市场人士透露，炒汇人员不会当天就卖出换回来的卢布，通常会等到卢布上涨后才卖出，中间的价差可达30个基点左右，甚至更高。

　　“最初，卢布兑换人民币在绥芬河的大街上随处可见，兑换人员一边放一摞人民币，另一边放卢布，不断吆喝，这种换钱方式也导致一些炒汇人员遭遇抢劫等风险。”青云市场副总经理韩兆光回忆说。

　　据韩兆光介绍，青云市场已成为绥芬河卢布民间兑换市场的集合地，绥芬河其他几个对外商场收来的卢布都会集中到青云市场，形成了自发性的民间卢布兑换市场。据不完全统计，青云市场每天的卢布兑换量接近6000万卢布。

　　记者在民间市场看到，商人兑换卢布的程序非常简单，如同商场买卖商品，汇率达成协议后，用计算机进行换算，收取卢布后便将一定数量人民币交给兑换当事人，如果数量少，两分钟之内即可完成。

　　有商户称，如果去银行兑换，需要营业执照等手续，很少去银行，主要原因是银行汇率低于民间市场。

　　商户利润被卢布下行蚕食/

　　王丽（化名）是绥芬河亿佰商场内的的一位服装销售老板。她每天的顾客多为俄罗斯人，前些年，过来消费的俄罗斯人很多，卢布对人民币汇率也较高，一年赚十几万元人民币不成问题。但2008年金融危机后，过来消费的俄罗斯人少了些。另外，卢布对人民币汇率日渐下滑。她在2011年储存了20万卢布，截至目前，已损失两万，直到本月22日，她在青云市场按0.18左右的汇率兑换成了人民币。

　　记者在采访过程中发现，像王丽储存有一定数量卢布的商人不在少数，规模大的甚至达千万卢布。

　　王东（化名）告诉记者，他主要批发高档服装，收取的现金主要是美元和卢布，人民币很少。3个月前，他储存了一千多万的卢布，前一段时间卢布汇率超过了0.19，他打算将其全部兑换，结果还没等钱数完，汇率就下去了，现在卢布还在手里，如果这时抛出就会有一部分服装不赚钱，也没地方存放，就只能放在家中的保险柜里。

　　“为什么不放银行呢？现在银行可以存的。”记者问道。“银行可以吗？我们并不知道。”王东很意外。

　　记者发现，绥芬河对俄商贸的中国商人的利润主要来自两方面：卢布对人民汇率上行以及俄国经济繁荣带动俄罗斯人进入中国消费。然而，过去5年间，卢布对人民的汇率整体呈下滑走势，2009年最高超过0.24，而在近日最低接近0.1838。

　　韩兆光称，现在绥芬河民贸市场业主面临的情况是卢布汇率下降，民贸商人利润被蚕食。“绥芬河民贸市场曾有过两次持有卢布造成极大损失的情况。其中一次是2008年之前，卢布币值接近100卢布兑30元人民币，金融危机后卢布下跌，亏损一两百万元人民币的人不在少数。”

　　炒汇人员很少到银行兑换卢布/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从绥芬河金融机构权威人士了解到，国家外汇管理局黑龙江省分局在今年3月1日就印发了 《黑龙江省绥芬河口岸青云市场卢布现钞兑换试点管理办法（试行）》的通知，已经向一些银行、机构提出视业务发展需求在青云市场设立网点，并开办卢布现钞兑换业务，主要涉及卢布的存、取款业务，卢布兑入、兑出业务等。

　　然而，很多民贸商人将不兑换的卢布现金放在家中的保险柜，并未存入银行，甚至不知道有可以存入银行。随着国家政策出台，未来金融机构在卢布的相关业务中或变得更加活跃。

　　据韩兆光介绍，之前他们也为某家银行留出了50平方米的地方，准备用来开设兑换网点，但最终没有设立。

　　当地一位金融机构人士告诉记者，他们最为关心的是卢布试点细则何时颁布以及具体内容如何，虽然卢布在绥芬河使用已经有20年的历史，而合法化后，一定会在原有基础上更为规范化。

　　韩兆光对《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表示，“未来，如果卢布民间市场不稳定，未来商户或可通过银行兑换减少损失。同时，商户可以将钱存入银行业大大提高了安全性。”

　　“对于炒汇的人来说，很少去银行将卢布兑换**�除非遇到卢布降价。”一位炒汇人员告诉记者。

　　市场观察

　　银行的卢布生意经：买卖价差逾百个基点

　　随着绥芬河卢布试点获批，各大银行也意识到了发展机遇。据了解，之前绥芬河卢布兑换主要通过民间市场进行，也有部分通过中国银行兑换，而目前卢布在银行兑换量最大的是哈尔滨银行绥芬河支行。

　　当地可办理卢布兑换的网点占比不高，主要业务是卢布兑换人民币，人民币兑换卢布则需提前预约或不能办理，银行兑换卢布的价格一般较民间市场要低。据了解，民间市场炒汇人员只赚取一个基点的利润，而银行可以赚得更多，最大可达127个基点。

　　当地可以办理卢布兑换业务的银行都成立了国际业务部，而哈尔滨银行绥芬河支行的国际业务营业厅下面标注的是 “黑龙江卢布现钞交易中心绥芬河分中心”。

　　哈尔滨银行绥芬河支行行长张凤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表示，今年以来，截至目前，绥芬河地区银行已经完成了67亿卢布现钞兑换。

　　银行今年已兑换67亿卢布

　　记者拿到一份今年3月1日名为《国家外汇管理局黑龙江省分局关于印发 〈黑龙江绥芬河口岸青云市场卢布现钞兑换试点管理办法 （试行）〉的通知》（以下简称《通知》）的文件，要求省直各外汇指定银行、哈尔滨银行、龙江银行，外汇局牡丹江市中心支行以及绥芬河市支局认真组织贯彻落实绥芬河口岸青云市场卢布现钞兑换试点管理办法。

　　《通知》的主要精神就是要求银行兑换机构可在绥芬河设置兑换网点或代兑点，布放卢布现钞自动兑换机及视发展需要可以在青云市场设立网点，办理卢布现钞兑换业务，对青云市场旅游购物产生的卢布办理兑入、兑出以及现钞保管、存款、取款等业务。

　　据绥芬河金融机构权威人士介绍，目前绥芬河有9家银行43个网点，其中16个网点获批可以进行卢布兑换。

　　张凤称，目前绥芬河地区银行已经完成了67亿卢布现钞兑换，而哈尔滨银行绥芬河支行的兑换量占比在90%左右。据了解，去年10月有些银行就开展了卢布兑换业务，去年全年的兑换量在10亿卢布左右。

　　商业银行与运钞公司合作

　　记者随机走访当地银行网点发现，在能够办理卢布兑换业务的银行网点中，很少有银行能当天办理双向兑换业务，卢布兑换人民币随时可以，而办理人民币兑换卢布，有的银行需要提前一天申请。

　　同时，银行办理该项业务以个人为主，当天兑换额度一般是5000美元。12月23日下午两点，记者了解到，中行绥芬河分行买入和卖出卢布的价格分别为0.1782、0.1909；哈尔滨银行绥芬河支行则分面值定价，其中5000面值的卢布买入和卖出价格分别是0.1841、0.1843；青云市场5000面值的卢布买入和卖出的价格分别为0.1841和0.1842。

　　从上面的数字可看出，民间市场炒汇人员只赚取一个基点的利润，而银行可以赚得更多，最大可达127个基点。据银行工作人员介绍，银行卢布兑换人民币的价格也是实时更新，因为现钞押运有一个费用，为了减少费用，银行业倾向于收取面值较高的卢布。

　　张凤告诉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试点之后，卢布在区域流通的范围会扩大，之前兑换的手续比较繁琐：必须有合法性的审核、外国人需要护照、中国人需要身份证，同时提供资金来源的证明，还需要工商管理局及青云市场管理所有一个认定，以商户每年卖货的交易量为参考审核其真实性、合法性，盖章后才能兑换。如果直接流通了，就不需要这些手续，也会提高商户到银行办理相关业务的积极性。

　　“对银行而言，主要看中未来买入和卖出卢布的价格差，还有对卢布汇价的预测，如预测3个月之后卢布上涨，可以大量收购。”张凤说。

　　对于卢布试点细则的具体内容，绥芬河卢布市场和商业银行都极为关注，青云市场副总经理韩兆光认为，可能会对现有的炒汇人员进行梳理，采取持牌经营。

　　银行未来主要追求价差收益

　　《通知》指出，鉴于哈尔滨银行已经开辟卢布跨境调运现钞的渠道，特指定哈尔滨银行为跨境调运现钞行。银行兑换机构收兑的卢布头寸可以通过哈尔滨银行平盘实现跨境调运。同时，鼓励其他银行机构探索卢布现钞跨境调运渠道，并成为跨境调运现钞行。

　　记者了解到，哈尔滨银行兑换卢布规模占比最大的主要原因包括：该行是全国三家卢布定价做市商之一，同时还与国际运钞公司合作。

　　“目前，有些没有跨境调运功能的银行可与能够实现跨境调运功能的银行进行合作，据我了解，目前有一家银行兑换卢布后就可以平盘给哈尔滨银行。”一位当地金融机构权威人士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

　　据了解，因收来的卢布会造成很大的库存，不但占用资金，还要承担卢布下行风险，达到一定库存后，哈尔滨银行会将收来的卢布调运到俄罗斯与该行合作的当地银行进行平盘。哈尔滨银行和一个国际上的运钞公司合作，将收来的卢布现钞从绥芬河调到牡丹江机场口岸，之后运到北京，再从北京空运到莫斯科，之后选择莫斯科的银行，按照一定交易价格把卢布平盘为外汇美元。

　　记者在哈尔滨银行绥芬河支行还见到了专门设计的卢布兑换机，不过尚在测试阶段，还没有上线。这种机器支持卢布现钞兑换人民币业务，并且只接受卢布现钞纸币，兑换金额为每笔上限2500元人民币，每人每日交易上限为5笔，兑换证件为身份证或者护照。当地工作人员称，这种机器用起来也比较繁琐，需要网络支持才能正常运行。

　　据了解，哈尔滨银行除了正在将卢布调运回俄罗斯外，还在考虑将俄罗斯的人民币调回国内，通过与俄罗斯的银行合作，该行可以做人民币自由储存和结算，但目前还在研究之中，因为俄罗斯有多少人民币在流通还不确切，同时国家政策也是一个需要突破的因素。

　　前瞻分析

　　认可度不高人民币在俄对等推进尚需时日

　　新中国成立后，首个小币种被允许在国内直接使用，对人民币国际化的推进有无帮助？人民币在俄罗斯是否与卢布在中国获得同样的待遇和地位？

　　多位去过俄罗斯不同城市的人士对《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表示，目前人民币在俄罗斯的主要支付领域是中国人在俄罗斯开的商场，一些小的俄罗斯商店也可买到东西，但数量有限。专家称，人民币在俄罗斯与卢布在中国的地位，目前还没有对等，人民币在俄推进仍需一段时间。

　　人民币在俄罗斯少有流通

　　绥芬河获批试点后，市场很多声音表示，此举有利于规范卢布交易市场，有助于建立人民币和卢布之间的汇率形成机制，为对等推进人民币在俄罗斯相关城市流通使用，奠定坚实基础，从而推动人民币国际化。

　　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研究员刘华芹表示，绥芬河的地理环境比较特殊，封闭性较强，此次试点是本地结算的一种尝试。其实，俄罗斯也在推行卢布国际化。

　　绥芬河青云市场副总经理韩兆光告诉记者，据其了解，目前在俄罗斯的乌苏里、格城、哈巴等地都可以用人民币到商店买东西，但那些城市收取人民币的范围没有绥芬河收取卢布的范围广，能使用人民币基本是个体店。

　　“不像绥芬河，街上的老太太都知道卢布。”某炒汇人员告诉记者，他也知道俄罗斯某些城市可用人民币支付，但100元人民币那里只能当做70~90元人民币花。

　　“俄罗斯卢布能在中国流通，允许卢布现钞在绥芬河使用，那么俄罗斯为什么不能把海参崴放开呢？未来估计应该会有改变。”哈尔滨银行绥芬河支行行长张凤表示。

　　事实上，随着中俄边贸的进一步发展，这样的预期也并非遥不可及。近几年来，人民币国际化程度不断提高。据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数据显示，截至10月，人民币在全球贸易融资 （信用证及付款）的市场份额达到8.66%，首次超越欧元成为全球第二大贸易结算货币。

　　专家称双方兑换不对等

　　黑龙江省科顾委外贸专家组组长、黑龙江当代中俄区域经济研究院院长宋魁近日接受《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采访时表示，现在除了一般贸易，在能源合作上，俄罗斯国家领导人已提出可以在石油、天气等能源的交易中，直接使用人民币和卢布兑换，直接使用人民币和卢布结算，这显然有利于人民币和卢布之间汇率更加市场化。

　　一位不愿具名的国际金融专家表示，绥芬河商人收取卢布，表明商家可以接受卢布及汇率变化，这是市场选择的过程。未来如果中国去俄罗斯消费的人多了，俄罗斯商家发现不接受人民币就会减少利润，自然也就会接受人民币。

　　中国外汇投资研究院院长谭雅玲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表示，如果人民币在俄罗斯流通非常有限，表明俄罗斯的市场化和我国的市场化程度有区别，中国对于卢布扩大范围使用也应该慎重一些。“那边使用人民币有局限，说明俄罗斯对我们人民币认可度还不是很高。”

　　宋魁表示，目前绥芬河金融机构在俄罗斯海参崴已有人民币兑换网点，卢布国际化步伐和人民币国际化步伐都一直在推进中，特别是世界金融体系发生了变化，人民币在俄罗斯与卢布在中国的地位，目前还没有对等，还需要一段时间。